wb@_且慢_

WILD\收录 Les Chansons d'amour合志

#严格遵守互攻双向原则。#

#一战#



他根本克制不住滚烫的眼泪从他苍白的,被冷风吹得发僵的脸颊上滚落,照片上的人被血迹抹去了相貌,他没法辨认不出那个人影,六月的晴天里他第一次穿着燕尾服,西风吹过妈妈最爱的月季花,年轻的摄影师在后花园里就着花簇拍下了他。

 

 

一九一六年六月十日

六月的伦敦还在花季,一如既往的雨水和昏暗的天空只是少了那些年轻的男人。波特走的第一天,我便留意了花园里开得姣好的花,想着摘下用来祭奠我们伟大的英雄。不过我想也许我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在将来某一天战争胜利或失败的时候,靠近他的墓碑一步。也许他会活下来,但我也不想再接近他了。

不知出于哪种原因,从那以后每天醒来眼角都留有干了的眼泪,和该死的雨天一样从未断过。睡眠所带来的疲倦超出我的想象,似乎有个怪物栖息在身体的内脏里,榨干吸光我所有的精力,随时都能让我倒下。说真的我恨这时候的自己像个废物一样。积满了灰的书房是唯一能带给我安心的地方,蜷缩在角落里,似乎这样能逃避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活得简直就是个笑话。

波特提出入伍的时候,是在我生日那天的早晨。我破天荒允许那个笨蛋在清晨打扰了我,那时我刚替父亲浇完了院子里的花,准备享用一杯热乎乎的早茶。我从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从十年前我就知道他是和我截然不同的人,信念也好,信仰也罢,除了糟蹋的外表都像是个贵族(不意味着养尊处优,荣华富贵的生活。是以荣誉,勇气,责任等一系列品质为核心的精神。)家庭里出来的人。在他说出要和我谈谈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他会毁了生日派对,事实上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是个英国公民!我有责任为了国家去参加战斗!”

“你根本没有权利去葬送你的性命!多了你一个人,战争就会胜利吗?除去你还有大量的贵族会去参加这场战斗!你是吗?你他妈什么都不是!”

“你忘记了你的父母吗?战争剥夺了他们的性命给你带来多少痛苦?你何尝没有埋怨过他们为什么要去送命?你的性命比一个国家的野心还不值吗?”

“拜托,德拉科,如果有能力却不去战场,这是犯罪。”

“我是个英国人,德拉科,你是吗?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我也有重要的人,也有心爱的人,如果可以逃避的话,我就再也不是你眼前的哈利波特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真把自己当成英雄似的,像是世界缺了他会坍塌,国家缺了他会输掉一整场战争,那一刻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不出任何能够反驳他的话,而眼睛开始发热,喉头哽咽,所有讽刺的过激的言语都快消散在他的绿眼睛里。

我怕极了死亡,不论是自己的或是别人的。一想到自己浑身浴血地站在硝烟弥漫的土地上,身边不断有人死去,还得拼了命地握紧手里的枪指望手里的武器能多杀几个人。把自己努力跳动的心脏交给国家,就好像深陷泥潭,全身发冷。

但这并不意味我想要逃避。

我一想起父亲与母亲的话,就浑身无力。

“我们不希望你死。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德拉科。”

他看不起我,这无所谓。我伤感时,看着他眼里闪过的笑意,仿佛我的感情都不是真的一样。他不理解我,但我从没抱怨过什么。唯一想不通的是,我能容忍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也许是太寂寞了吧。

抬起头,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泪已经流了一脸。脸色发灰,头发一点也不整齐,身上的白衬衫皱皱巴巴的,恶心极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向窗外,年轻的姑娘们又送走一批穿着新制服的小伙子,相互亲吻,拥抱。

那天波特也穿了一身军装,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我什么都说不出口。然后天空开始下起急骤的雨,打在我脸上,生疼生疼的。

 

 

一九一六年六月十二日

我将那些收到的白羽毛统统撒到了窗外,什么时候德拉科马尔福需要女人们的评论与嘲讽了?感谢她们在繁忙之中,在痛苦的思念之中没有忘记我这个可恨的家伙,像是显得自己高尚得不得了。

“看在你自己的份上,德拉科!你已经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屁孩了,把垃圾扔进垃圾桶有什么难的?”哦,爱我的母亲啊。她这样说。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给自己打上了“拒服兵役者”的标签,我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害怕的,这比冬天猛地扎进冰冷冷的雪地或者湖水还要不值得一提。

“德拉科,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发烧吗?”我记得波特曾经这么问过我。只因为他不想去那个什么达的表哥的社交舞会。

“现在是二月份,这简直太简单了,动动你可笑的脑子,直接奔到湖边一头扎进去不就完了。”我翻了个白眼。

令我无法相信的是,他居然真的那么做了。前一天的雪还未从湖边褪去,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情形。我看着他脱得只留下一件衬衫和单薄的裤子,光着他白皙的脚趾接触到雪地的一瞬间又收回,然后猛然跳了进去。

水花溅得太高了,冰凉的湖水溅到了我的眼睛里,像是针一般笔直地刺进了我的眼球。“你是故意的!”我吼道,一边后退。

但是我并没有成功地向后迈开我的腿,我站的离湖太近了,右脚直接被湖里的人用力拖了进去。

我整个人砸向了水面,寒冷一下子入侵了整个身体。

那一瞬间冷得几乎令人绝望。

他大笑,正好有只鸟从他身后飞过。我不知道到底是刺骨的感觉令我发抖,还是因为我气的发抖。

“你简直就是个混蛋!”我说。这没什么好笑的,波特的脑子长得比谁都奇怪。

但是,不讨厌。

 

我像个入侵的幽灵一样坐在书房里,回忆似乎能减轻我的头疼。

是的,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一九一六年六月十五日

    “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又来了一个废物,不参军还能有什么理由,除了怕死还有别的吗,兄弟?”

     该死的,住口。

“不服兵役还得死,他们怎么就想不通呢?你看看监狱里的这些家伙,哎哟喂,全是胆小鬼。”

不,我不是!

“子弹上膛了没?”

    我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而举着枪的人,我太熟悉了。他带着眼镜,破旧的,圆形的。隔着镜片下的眼睛能够看穿我一般,顶着一头黑发。他开口“早就准备好了。”

“波特,是我!”我向他大喊,然而嗓子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再见了,德拉科。”

 

他杀死了我,在梦里。

 

 

 

 

一九一六年七月一日

我从晚饭后一直坐在窗前,今晚的夜空可以看到星星。当我决定要拆开波特的信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

本来决定将这些信烧掉或者放置不管,然而西线的炮声已经打响,我并不是担心波特是否在前线,只是好奇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亲爱的德拉科:

难以想象离开镇的第一时间我就开始给你写信,这感觉有些奇怪,毕竟车上只有我一个人开始这么做了,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写,只是希望离开了家以后能一直记点东西。

你猜我遇见了谁?高尔,之前还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的可怜的胖家伙,正一脸怒气地盯这我,搞得像是我出手打他的一样,不过你要是在这里的话,场面应该会更加精彩。

他似乎没有找我算账的样子,我也并不想惹事。

我们穿过了以前和你一起去过的霍格莫德村,据说蜂蜜伯爵的店主儿子前不久也申请入伍了……后面的人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吵起来了。

前方很长一段路都是颠簸的石子路,四周的树木也开始少了起来。我无法准确地下笔保证自己的字能让你看懂……

你真挚的,

哈利

难以想象波特写了如此狗屎的一封信给我,不仅没有阅读的价值,反而让我回忆起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来。

 

亲爱的德拉科:

来到军队里训练有一周了,一切都好。因为训练我们的长官今晚有个会议要举行,今天能有多点的时间来休息,所以决定和你写信。我在这操蛋的地方也算交上了一两个朋友,这是一周前的自己从未期望过的。罗恩韦斯莱,现在是我在这里最好的兄弟。他长着一头红发,刚来时由于太显眼被长官连续追了好几天,扬言要把他的头发全剃光。听起来挺可怕的不是吗?我还遇到了扎比尼,之前和你走的也挺近的那个。

差不多三天前,我的步枪每次使用的时候都会出点问题,不是子弹没了就是有子弹的时候也射不出。每次发生很大的偏差长官都会冲过来说哈利波特你想死啊,故意找茬是不是?最严重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他警告我下次再有意外就把我毙了。我挺想不通的,不是我吹,在队里我的射击成绩一直是最好的。后来罗恩和我说他怀疑我的枪被人做了手脚,那也是我和他第一次说话。

因为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企图下一次长官再次遇到我出问题的时候心情好一些。但罗恩真的够哥们的,他洗澡总比别人快一些,那天晚上他和我说他看到一个人影在我的床头鬼鬼祟祟的,因为房间还没开灯,他没法看清那是谁。但是那个体型绝对是高尔,军队里除了他没人会有那么胖的身材。

你知道我的,德拉科。第二天晨训之前我就和他打了一架。我真奇怪你是怎么把他打得如此惨的,是光往他脸上揍了吗?他实在太壮了,我有点招架不住,最后罗恩冲了过来,,往高尔的膝盖上狠狠地扫了一脚。

罗恩说他扫得腿快断了。幸亏长官及时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们三个一顿。我像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好吧其实我就是,供出了原因。谢天谢地高尔扫了一个礼拜的卫生间。

你真挚的,

哈利

亲爱的德拉科:

大多数人都收到了家里人的回信。但是我并没有收到你的。连续两次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还是也许你根本不想回我的信。我很担心你,如果没事的话请写信联系我好吗?就算你什么都不想写,寄张空白的纸过来也可以。我发现食堂后面种了一小片花圃,都是红玫瑰,你从小就喜欢它们,所以采了一朵寄给你。

你真挚的,

哈利

亲爱的德拉科:

还记得我走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你哭了,和我大叫不许让我参军。对不起,德拉科,我不该骂你什么都不是的……但是你也不该骂我,知道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然而我们都二十几岁了,是时候为自己的信念所奋斗了。我一直知道你并不是因为单纯的害怕死亡而逃避战争,如果你是因为我的话在自责的话,请你停止。你有一位爱你的父亲,一位爱你的母亲,光是这样想我就很羡慕了。

上次长官会议内容我们都得知了,西线伤亡惨重,明天就轮到我们上战场了,希望一切都能够顺利。”

让我们做一个自己的英雄吧。

你真挚的,

哈利

 

最后一封的信纸皱巴巴的,细碎的纹路看起来像被人揉捏过再摊平的。

我几乎是颤抖地拿起那朵红玫瑰,花瓣已经是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刺居然全被人拔了去。

 

我失眠了一晚。自责吗?我反复问自己。在我昏天黑地的一个月的自我逃亡里,波特就上战场了。我在日历上一遍遍地数,七月一日之前的日子,想象他如何在训练里获得好成绩,在泥地里跌打滚爬,他的眼镜是否会在不经意间敲碎。我错过了将近一个月,上帝,我错过了一切。当一些东西开始真正快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才觉得,突然觉得……就好像我在掉落,从很高很高的地方那里开始掉下,下面等待着我的可能是足以把自己燃烧殆尽的火焰,一旦有什么征兆,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我胸口推去,比之前十倍一百倍一千倍地,绝望地向下坠。

明天就轮到我们上战场了。

我还没做好准备,为什么你要如此快地开始奔跑?永远跑在我的前面,理直气壮,那天你穿着新军装,带上帽子,无声地看我。

一旦开始,就再不会回头。

 

亲爱的哈利:

很高兴能看到你难得一次尊重我的想法,姑且不说你是否正确。我这里一切都好,妈妈做了你喜欢的巧克力蛋糕,说你回来的时候可能会迫不及待地想吃。我无奈地和她说就算你上了前线,也绝不会如此快地回来,她的想法永远比较乐观。你送来的花都枯了,我不喜欢。上次你就提到过你还有重要的人,心爱的人,我不想知道那是谁,但是请你为了她好好活下去,食物不够了就去抢,受了伤就不要勉强,天哪我真心希望你能彻底读懂我这几句话。不到一个月的训练你们就得去面对血淋林的战场,所以我才说上面的那些人已经无路可走了。

你真挚的,

德拉科

 

一个月没有握过笔的我,拿起换好墨水的钢笔的手还在颤抖。我无法把真实的感受或想法写进信里……哈,什么时候我也开始为他着想了,可能从今年自己生日那天开始,我就已经不正常了。

那个和驴差不多蠢的波特,说不定还冒着什么危险和哪个姑娘写信,不过从小到大我几乎没看到过他和哪个女孩子有过亲密的关系,也许他背地里瞒着我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也说不定。

我看着枯萎的玫瑰,心里难过得窒息。何止是这朵玫瑰,院子里的花,七月也快枯萎了。

初夏的暖风吹到我的书房里,今天难得的阳光照进了窗台。

“对于你,只是自私罢了。”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就像父母拼命想留下我一样,我太想留住他了。

 

 

一九一六年七月十日——二十四日

今天,昨天,包括前天,大部分姑娘都崩溃了。一个又一个死去的战士的名字缓慢地并且暗淡地从我的眼前经过,我依旧躲在该死的书房里,捏着父亲带来的名单,试图在这个空间里寻找除了良心以外的东西。

在长达几天的炮轰后,我们英军损失惨烈。七月一日那天九万士兵全部死亡,妈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整两天没有睡好觉。而父亲看我的眼神比平常更加柔和了。在我漫长的二十年生活中,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感觉。

我对于哈利波特信的迫切比渴望生存的意愿更加的强烈,好像就是冰天雪地里唯一一座温暖的火炉。所以当邮差将那封脏兮兮的信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感觉指尖的血液开始飞速流动,心脏正在真真切切地跳动收缩着。

亲爱的德拉科:

很高兴你终于给我回信了,今天我们去支援了前线。一切都好得很,法军对我们也很友善,虽然我们大部分人都无法听懂他们在讲些什么。扎比尼之前和我开玩笑,说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所以不要再在这个事情上来回绕了。你还在意我说的那句话,很难想象你不在意那是谁,从小开始我只要哪个朋友你不认识你就会拼命地去调查,吓得我以为对方犯过什么罪。就算你不想知道,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你真挚的,

哈利

波特寄来的信并没有使我安心,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而军队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派发的。也算不出从西线一直到我家到底有多长时间。我面对空白的信纸不知所措,这看起来太荒唐了,我想不出任何可以写给波特的话语,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不停催促着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进入循环的我仿佛置身于水下,黑暗与窒息警告着我离开,但再怎么努力与挣扎也无法游上来。

亲爱的哈利:

很高兴得知你还活着,该死的我真的不在意那到底是谁……

亲爱的哈利: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第一天的牺牲人员名单已经……

亲爱的哈利:

很高兴得知你还活着,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吧?我不希望回来看到一个……

我终究是放弃了给他回复,不论写了多少次开头我都会停下来。

后来我一封又一封再次抽出波特送来的信。一遍又一遍地在灯光下抚摸着他的字迹,难看的又格外清晰的字迹。

又是一个安静的仿佛没有战争发生过的夜晚,夜空中一轮弯月没法不让我回忆起波特爆发出的爽朗的笑声。

哈利波特很小的时候便和我认识,他的姨妈家离我不过三公里,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正是十一月入冬。他身上的肥大的衬衫使我根本无法把他和一个有家人照顾的孩子联系起来。如果没有母亲的那杯爱心的热可可,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这样一个人说话。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寂寞所驱使也好,无疑是最愉快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恨透了自己。

 

亲爱的德拉科:

巧克力蛋糕,多么振奋人心的东西。我离开镇子之后就再也没尝过一口巧克力了,不要说巧克力,连稍微甜一些的东西也没有尝过了。看来我必须得回来了,我会带着那把陪伴我的步枪,凯旋而归的。

你真挚的,

哈利

 

从这封信开始波特的信使我害怕起来。在那之后信的内容非常短,几乎每封的内容都是我很好不要担心我。每封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血迹,而最后一封上信纸的一大块边角全都是血,一直疯狂地延伸了半张纸。这没法让我相信那个混蛋一切都好的话,父亲看了只告诉我,军队里寄出的信是不能随便乱写的。

 

亲爱的哈利:

我听说可以向你们前线的士兵寄点东西,礼物之类的。现在糖果已经很难在市面上看到,幸运的是我爸从朋友那边拿到了些,全给你寄去了,感谢我吧,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送到你那边。从你信的数量看起来你们打得不太顺利?有消息说西线伤亡惨重,我们已经停战过好多次了。

你真挚的,

德拉科

 

亲爱的德拉科:

你好,我是扎比尼。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还是挺幸运的不是吗?波特的信大多数都寄到你那边了?我因为受了重伤暂时被担架抬回驻扎在后方的营地,他告诉我得回去给你写个信报平安。啊真羡慕他,我们都看到那包糖果了,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这对他有很大意义,不过你的每封信对他的意义也非常大,每次收到你的来信时他就和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真挚的,

扎比尼

 

这天妈妈准备了难得丰富的晚餐。

“他真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了,据说她的姨妈没有收到任何一封来自波特的信。那个女人笑得高兴极了,以为他战死了。”

“能不把他当亲人么,当初他还不是为了波特打得高尔要死要活的,多亏了他我们家多了一笔额外支出的医药费。而我们亲爱的儿子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们高尔到底对波特说了什么让他那么生气。”

我翻了个白眼,不敢多想要是告诉他们真相的后果。高尔骂我们是同性恋(faggot),一个除了我没有任何朋友,一个除了哈利波特之外没有任何走得近的人,整天粘在一起恶心得很,希望我们早日进监狱。我只记得当初波特不在场,自己发了疯一样地往他嘴巴上揍,希望他从此以后永远说不出话来。

“还好你没有去参军,儿子。”母亲说,“要是失去了你,我可能就会崩溃了。”

对此,我没有回答任何话语。

晚饭后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又回到了狭小的书房里。桌上放着波特的来信,我已经不敢想关于他的事情了。

只希望……只希望,黎明可以晚点到来

 

 

一九一六年七月三十日——八月二日

亲爱的德拉科,

这场战役已经打得太久了,连续下了两天的雨,泥泞的战道实在是不方便。在战场上大量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恶臭味,快要把我吃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饭都快吐出来了。我这片区域上的战友也不多了,幸运的是罗恩还和我一起。

我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士气明显越来越低落,不论敌我,这将是一场苦战。

还记得吗?我的生日快到了,真希望能再次与你见面。

你真挚的,

哈利

我翻到了以前收集来的徽章,正面的图案已经褪去了颜色。设想着在上面画怎样的图案,并且思考着给它一样怎样伟大的名字来足以赞扬我们的英雄。我向母亲要了一条正黄色的丝巾,用小刀将它裁成了条状。

火焰在火柴上微微跳动,温柔地舔舐过丝巾上被刀划过粗糙的边缘。

生日快乐,我轻轻地说。

“愿上帝保佑你。”

 

亲爱的德拉科:

德军像是每天都睡了个非常舒服的懒觉一般,不论是精力还是速度完全碾压过了我们英法联军。我们每天都在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去面对白天的战斗,据说他们的战壕牢固极了,那是经过了七月一日九万人的牺牲以及不断的炮轰和化学武器所没能够成功攻破的。我们许多带着通信装备和承重着武器的战友,都被他们像收割麦子一样砍去了生命。

我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下来。我们的援军换了一批又一批,或者说,我已经惊讶自己居然可以在战场上坚持那么久。罗恩和我说,他快崩溃了。不只是他,我们所有人都快坚持不住了。

我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再继续通过审核,但是如果你收到了我那封沾有大半张血的信,这封也可能成功地送到你那边。顺便,那是不小心被风吹到尸体上所沾上的。

你真挚的,

哈利

 

 

最近的镇里开始有士兵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我能认出那是同一时期或是比波特去的时候早或晚些的士兵。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青年的脸上的生机消失殆尽,透过他们眼睛所看见的是活生生的地狱。

回来的人很少。少到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几乎都带着伤,大大小小,严重的已经被医务人员直接抬回医院了。

我发疯似地寻找那个自己所熟悉的身影,三天都没有等到他。

 

亲爱的哈利:

活下来,求你。

你真挚的,

德拉科

 

一九一六年八月三日——一九一六年八月九日

邮差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敲过家门。

我开始害怕睡眠,害怕自己梦见波特。换做从前的我可能打死也不会相信,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我很少有在睡梦里梦见其他人,然而只要现在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闪现出哈利波特。

我记得那天那一刻,六月六日,下午,雨。那个挺拔的背影来回在自己脑子里,像是电影一般来来回回重复播放。我倒在床上,空荡的空间里听不见自己哭泣的声音。那些信被我牢牢握在手里,每天不断地向上帝祈祷。

我害怕突然哪天的清晨哪颗子弹会打中他,害怕哪天他会因为一个炸弹或是为了去做什么冒险的事情永远闭上眼睛。我警告自己不要再这样继续想他,可是我无法克制住,无法压抑住,几乎成了每天每一分每一秒的本能。

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一定比我还要煎熬。我开始怀疑那块轻飘飘的奖章的价值,开始嫌弃自己涂的难看的图案。甚至昨天把它扔到了很远很远,在院子里放声大叫,用石子扔到外面一群粗嗓门骂我是个疯子的人的脸上。

我不是疯子,你们才是。

这天晚上空气意外的冷,我的脚踩在草丛里,杂草的细叶扫过我的脚踝,隐隐刺痛着,我在一堆早就枯掉了的玫瑰花从里,重新找到了它。绶带已经被粘上了泥土,夹杂着一些小的枯叶。回到明亮的房间里我才发现,手心和手背全是刺划伤的伤口。

 

    我收到了一个不算是坏的消息。三天前运送前线战士们信件的船只再次在海上被击沉了。

那些信件伴随着寄托、亲情、友情、爱情、和希望一起沉入海底,或早在接触海水面的那刻前被烧得干干净净。我长叹了一口气,笑了。笑得一定很难看。

 

亲爱的哈利:

你已经很久没有写信了,我告诉自己你正在战场上英勇奋斗着,前几天的船被德军的大炮击沉了,不知道你得知了没有。

我除了祈祷你活下来,就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你真挚的,

德拉科

 

每一天,每一天,死亡者的名单越来越长,我早就没有了勇气去多看它一眼,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问,如果当初和他一起参军,如果当初和他一起参军的话……

然后我发现,当自己哭得不能再累,饿的不能再饿的时候,那样子昏睡过去的梦里才什么都没有。

 

 

一九一六年八月十日

我在一声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猛地向客厅冲出去,甚至没有穿上鞋子。

站在门口的是替他开门的母亲。那个人个子很高,不是原来的送信员。长着一头红发,穿着军装。小腿还绑着石膏,双手支撑着支架。他刚看到我,神情激动起来。

他长着一头红发,红发,我重复地对自己说。

“你这个懦夫!”他走近我,突然用力抓住了我的领口,支架随即响亮地摔在了地上。“他那么!他那么……”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我的心脏开始狂跳,哈利波特在哪里?哈利不应该在他身边吗!

我拖住他的肩膀,大喊:“哈利波特他人呢?哈利波特在哪里!”

“哈利波特在哪里!”

喊得撕心裂肺。

 

亲爱的德拉科: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我已经牺牲了。我从未后悔过什么,能为国家,能为重要的人而战是无比光荣的事情。我写了一封又一封违背事实的信寄给你,本想这毫无意义,但是至少能告诉你我还活着。第一天上前线的时候我的左腿被打伤了,因为不能得到好好的处理,伤口造成了感染,食物分配也糟糕透顶,这样的情形我早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了。我实在不指望能在这场战役上活下去,所以才有了这封信。

说起来自从我和你认识起,每天都是在吵架里度过的。我认为你讨厌透了我,我也认为自己厌恶极了你。你那张反驳我话时得意的嘴脸,我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长久以来我便有了习惯,凡是你说了些什么或做了些什么,都会条件反射地去挑出不合理的地方,所以身边没有你的时候,就不太习惯了。

不太习惯也许是刚去营地训练的那几天吧,可能我写的信是所有人里最多的。长官都调侃我他妈的波特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写写写,整天就知道写写写。可能军队里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指望能多杀一个敌人,每天多吃一个面包,在血战之前能锻炼得多壮就多壮,而不是和家人多说说今天干了什么。

这样看来,我似乎已经把你当成了家人,地址第一反应填的是你的住所,收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不过……哎,我从未期望过与你的关系是家人。

在那之后便是急切地渴望见到你,我估计可能是疯了吧。这种情绪强烈到不止是不习惯了,因为不能回来见你了,所以我想干脆把所有事情都写出来吧。我打赌你一定特别想知道我那个重要的人是谁,我走的那天都那样盯着你了,哪怕多一分一秒也好。而你在我出发上车的时候没有说过一句道别的话,出人意料的安静。

我的那位心上人啊,说起来真是好笑,除了德拉科马尔福还有谁吗?我每天都在想呀,哪天才能再次看见你,要度过的日子太漫长,每个夜里都要告诉自己努力活下去,每个夜里都会看向东方,期待着黎明,期待着刚出生婴儿一般的朝阳。

一直以来都是马尔福家在照顾我,我由衷地感谢你们。

你真挚的,

 

“托你的福!他死了!”他撕心裂肺地吼叫,狰狞得像发狂的狮子。

“你居然敢说是因为托我的福!该死的你是他的战友!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你根本不配说这种话!你都没有和他一起上过战场,你有为他的生命想过牺牲自己过吗?你没有!根本没有过!我们一起战斗,一起过着绝望又崩溃的一天又一天,一边想着今天一定要让去他妈的德军投降,一边又贪生怕死地期望早晨晚点到来,再晚一点!再晚一点接近死亡!”

“他是为数不多带着还有神的目光在战场上坚持自己,冷静地救下一个又一个战友的人!就算……那些战友该死的都是狗屎!我问他……”他哽咽“我问他兄弟你怎么做到的,他说因为不论……不论在多艰难的时候,如果,如果存在一个重要的人的话,那一切都有了希望。”

“我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兄弟!”他说。

“你他妈还说这些!你知道他信里怎么写的?他说他伤口受到了感染,也没有东西吃!这就是你对待最重要的兄弟的方法?那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妈别和我说这些狗屁,好像在和我比惨!这样就可以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

我们各自嘶吼着,失控,我感觉自己完全疯了。哈利死亡的事实我本能地抗拒它,想要嘶声力竭地向上帝要回他。他说过要回来吃巧克力蛋糕,我每天都在想还有多久才能等到他,还有多久才能看见他。然而,然而……

 

当我们安静下来,已经是中午。天色阴沉,雷声响过片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以哈利的身手,他不该死得这么早。他完全有希望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但是队里不知道传出什么消息,说他是个……”罗恩停顿了下,看了我一眼后随即底下头说“同性恋。”

“我和扎比尼尽最大能力帮他了,面包和水都是我们偷偷地抢过来的。但他总是以给他浪费的理由推掉我们的帮助,还说要留给我们吃。到最后都是硬逼着他塞进嘴巴里的。”

“我也有过制止,说不管是谁,战场上多一个我们的人就多一点希望。大部分都无法接受这个事情,而且相信这个谣言也是有原因的,他的身上总是随身带着这张照片。”

罗恩吃力地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我对他没有别的,我尊敬他,是他替我挡下了致命的子弹,那颗子弹重伤了他的右肩,举枪对他来说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有认真问过他是不是……呃,你知道的。他回答说不是。我能看出来他喜欢的,只是你罢了。”

 

他根本克制不住滚烫的眼泪从他苍白的,被冷风吹得发僵的脸颊上滚落,照片上的人被血迹抹去了相貌,他没法辨认不出那个人影,六月的晴天里他第一次穿着燕尾服,西风吹过妈妈最爱的月季花,年轻的摄影师在后花园里就着花簇拍下了他。

那是德拉科马尔福,二十一岁的他。

   注1:该时期没有在早晨打扰别人的习惯,通常能在早上打扰对方,说明两人关系很亲密。

注2:1916年1月英国正式出台征兵制。

注3:一战期间英国政府允许前线的战士与家属通信甚至寄送纪念品,信件内容必须通过严格审查。

注4:前线战士只有在停战时期可以在战壕里写信。

注5:英国1861年后同性恋死刑改为监禁,10年有刑到无期徒刑不等。1967年英格兰和威尔士取消同性恋罪名。

注6:拒服兵役者在当时具有争议。

注7:女士们嘲笑拒服兵役者通常会寄白色羽毛。

注8:该时期英国法律规定成年人年龄为21岁。

注9:此篇AU以索姆河战役为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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